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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王儲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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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列斯特伯爵絲毫都沒有猶豫地接受了王後的托付,瑪麗心中暗暗地有些擔心,因為從她這幾天所聽聞的軼事來判斷,王儲絕不是個可以被人隨意擺布的人,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同居多年的情婦——兩人甚至舉行了宗教婚禮,只是不被國王承認,也就在法律上不被承認罷了。

從索菲婭王後的會客室裏退出之後,伯爵跟幾個圍上來的貴族寒暄了一會兒,他們似乎有什麽機密的事情在商量,於是瑪麗便走到窗口向外張望皇家庭院裏的景色——玻璃窗上蒙著一層灰塵,似乎有很久沒有清理過了。瑪麗下意識地用手帕去擦拭玻璃上的汙垢,這個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蒼老低沈的聲音:“伯爵夫人,您是否認為皇宮裏的仆人很不盡職呢?”

瑪麗被嚇了一跳,她縮回手,回過頭去,原來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微笑著對她說話,瑪麗曾經蒙他主持過婚禮,也算是舊相識,便屈膝行禮,大主教和藹地伸出手去,讓瑪麗親吻他手上的大主教戒指。

然後瑪麗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唔,很抱歉,大主教先生,希望我沒有做出什麽失禮的舉動——我只是驚訝於仆人們如此不細心,這裏人來人往,玻璃窗上卻蒙著厚厚的塵土——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吧?”

大主教寬容地笑道:“然而皇宮不是普通人家呀,伯爵夫人,要知道負責庭院衛生的是伯德雷爵士,而負責宮內清潔的是卡爾根女伯爵,玻璃窗卻很不幸地介於兩者之間,在搞清楚權屬之前,就只有先讓灰塵汙垢呆在上面了——據我所知,這個問題已經討論了三十年。”

瑪麗噗嗤就笑了:“大人您真是太幽默了。”她以為坎特伯雷大主教在開玩笑,而大主教也沒有進一步解釋,反而他謹慎地朝大廳那頭的人群看了一眼,便換了一個話題:“伯爵夫人,據我所知,您認識我的私人秘書裏斯本先生?”

瑪麗的笑意淡了一些:“是的,我們原來是朋友,但是經過一些事之後,我不知道再這樣說是否合適。”

大主教慈祥地笑了:“我明白,我明白,裏斯本先生已經向我懺悔過他的所作所為了,如果讓我從女性的角度來評價的話,我想伯爵夫人對他的行為不難原諒——他固然不夠光明磊落,然而卻是出於強烈的愛情。”

瑪麗溫婉地指出:“從我的立場而言,的確可以理解,但是就恐怕伯爵可不是這麽想的。”

大主教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呀,是呀,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之前因為羞愧於自己的行為,裏斯本牧師曾經主動要求去印度支那最偏遠的山區傳教,以此來救贖自己的罪過。不過在動身前,他寫了一份對於帝國在遠東的發展計劃書,由我轉呈給國王之後,陛下非常欣賞,特地傳召他回到倫敦——只差一步他就登上了去東方的船。所以他現在是陛下的私人牧師了,不但負責宮內的彌撒,而且為陛下進行國事顧問。我殷切地希望列斯特伯爵能夠盡釋前嫌,畢竟為陛下服務的臣屬應該和衷共濟,而不是彼此懷著怨懟。”

現在瑪麗明白了,坎特伯雷大主教生怕列斯特伯爵運用對國王的影響力,將裏斯本牧師的新職位給取消掉,但是他自己不想去游說伯爵,便轉而游說起瑪麗來了——相對於伯爵而言,瑪麗的確不是很生氣於裏斯本先生的行為,畢竟任何一個女人都很難對鐘情於自己的男子狠下心腸來,她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幫上大主教這個忙。

在回去的馬車裏,伯爵問瑪麗對今日所見皇室成員的觀感如何,瑪麗不假思索地答道:“陛下不像個國王,而像個農夫,但是讓人一見則頓生同情與好感;而威廉王子也不像個王子,倒像個水手,且脾氣暴躁,反覆無常——希望王儲能好說話一些。”

伯爵便笑了起來:“威爾士親王也許是王室成員中最有貴族風範的人了。不過那只是他的表面,事實上,這位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矛盾混合體。他時而隨和親切,時而又刁鉆古怪,他才華出眾,卻又碌碌無為,從他出生起就一直在等著陛下晏駕的那一天,因為只有到那個時候,他才能夠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此之前他只能站在陛下的陰影之中——這一天他已經等了三十年,而且還在遙遙無期地等待,”

瑪麗有些好奇:“你真的會去說服王儲娶那位卡羅琳公主嗎?這樣即使成功了,不會被王儲和與他同居的那位夫人懷恨嗎?”

列斯特伯爵輕輕吻了吻瑪麗的耳際,說道:“親愛的,你有做政治家的敏感和判斷——那位卡羅琳公主很明顯是坎特伯雷大主教推薦的人選,而這背後都少不了那個裏斯本的謀劃,只不過他們不想過於得罪王儲,才想出這麽個主意,打算讓我去做替罪羊——所以我不但不會去勸說王儲娶那位公主,還會在他面前堅決反對他對自己的發妻背信棄義,這樣當他自己下了決心要遵從自己的父王結婚並很快後悔的時候,他就會想到我的見解是多麽的明智,並懊惱沒有聽從我的建議。”

瑪麗現在明白了,什麽都瞞不過伯爵的耳目,她低頭沈思了一會兒,便將方才在大廳裏與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談話和盤托出,而沒有加以任何評論,她讓列斯特伯爵自己去判斷其中的是非曲直,因為她感到自己對於政治實在是過於幼稚了,只能依靠丈夫的判斷力。

顯然列斯特伯爵對於妻子的做法很滿意,他籲了一口氣說道:“裏斯本,這真是唯一令我有所忌憚的名字,他是我平生所見唯一在才智上可以與我一較高下之人,然而卻對我懷有深深的惡意,這實在是令人遺憾——所以,瑪麗,恐怕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說和是不能成功的,不但我不同意,我想裏斯本先生也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瑪麗糊塗了:“可是為什麽呢?我想在霍華德莊園發生的事,過錯完全在他一方,怨不得任何人。”

列斯特伯爵微微笑道:“當然不是這個原因,我與你結婚,只不過是在他對我的萬重怨恨之上又增添了一重恨意罷了——還在很早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他的怨恨,那時我剛剛繼承了列斯特家族的爵位和財產,便做了一番調查,結果發現,他是前一任列斯特伯爵的私生子,他才華橫溢,足智多謀,卻因為身份的原因而無法繼承他父親的家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落入我這個遠房親戚的手中。呵呵,我想他這一生都會跟我作對的。”

雖然伯爵在講述這些陳年舊事時,語氣很是輕松,但是瑪麗卻感到心情沈重恐懼,那似乎是一個打不開的死結,然而她不願意再去想裏斯本先生了,若說之前她的確如坎特伯雷大主教所言對於癡情追求過自己的人抱有一分好感,如今也認為他的追求是動機不純的,未免增添了幾分嫌惡。

第二天一早,伯爵便獨自去王儲所居住的卡爾頓府拜訪,因為那裏的女主人費茲赫伯特夫人身份尷尬,瑪麗便沒有隨同前往,並且她那天早上另有安排——她要去看望自己的舅舅舅媽加德納夫婦和那些親愛的表弟表妹們。

加德納太太見到自己的外甥女非常開心,可以說她的這些外甥女們一個比一個嫁得好,而其中尤以瑪麗最為讓人驚訝,現在加德納太太看瑪麗車馬光鮮、衣裙華麗、舉止從容,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有上位者的自信了,便感嘆說女人果然是受丈夫的影響甚深,瑪麗已經是一位名副其實的伯爵夫人了。

那些表妹們有兩個已經快要成年,聽說瑪麗進宮見過國王和王後,便圍著瑪麗不停地追問各種細節,從壁爐上的裝飾到王後的手鐲,恨不能親眼去看看才過癮,瑪麗便答應等她們成年以後一定帶她們進宮,把幾個女孩子給高興壞了。

後來幸虧瑪麗想起來給大家帶來的禮物,才轉移了表妹們的註意力,大家都去拆禮物了,瑪麗才跟加德納太太有空閑說上幾句話。加德納太太便談起了吉蒂的近況,前些日子,吉蒂一直住在加德納府上,最近才回浪搏恩去,她一直很思念自己的未婚夫,但是從印度那裏傳來消息,說在英軍中熱病流行,而吉蒂的戀人安德魯少校卻又好久沒有給吉蒂來信了,吉蒂難免憂心忡忡。

瑪麗便說自己會請列斯特伯爵派人去探聽安德魯少校的消息,倘若自己在倫敦久住的話,就寫信請吉蒂來自己家中小住,她最喜歡舞會和宴請,這些在列斯特伯爵府上都不會缺少,應該可以撫慰妹妹那顆相思成疾的心。

這一天她過得很愉快,在談天和游戲中度過,當晚上伯爵來接她回家時,她簡直都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了。加德納太太對伯爵非常滿意,對於左鄰右舍目睹自家有如此身份的親戚往來也很是驕傲,事實上與伯爵夫婦來往,是一介商人之家所高攀不上的,不過她一向舉止文雅有度,列斯特伯爵很是敬重她,自然也就不禁止瑪麗跟這家親戚來往,所以瑪麗很快便跟舅媽約會了下次做客的時間。

回家之後,瑪麗趕緊探聽王儲對於婚事的態度,伯爵冷笑著說道:“他當然只能是答應了,因為他已經負債累累,倘若國王繼續對他表示不滿,他可能就會被債權人告上法院,那可真是皇室的一大醜聞,極有可能讓他失去王儲的位置。他要求議會批準給他每年六萬英鎊的生活費,另外國王還要每年給他五萬英鎊的津貼,來供他還清自己的債務,然後他就答應娶那位德國公主。”

瑪麗連忙問道:“好大一筆錢,簡直一輩子都花不完——議會和國王會同意嗎?”

列斯特伯爵悠然一笑道:“你就等著參加婚禮吧。”

瑪麗又想到另外一個障礙:“那麽那位費茲赫伯特夫人會同意嗎?”

列斯特伯爵摸著自己的下巴,笑道:“說到這個問題,我想王儲肯定跟她討論過。今天早上我見到王儲的時候,發現他耳朵破了,貼著兩片膠帶,右眼還有一個大大的黑眼圈——總覺得卡爾頓府發生了甚多血雨腥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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